架子车上的风景

2023-03-23

坐在儿子拉的铁架子车上,罗锡兰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只要不下暴雨暴雪,每天用架子车拉着母亲出来散步透透气成了欧阳桂平的一个日常功课。对于他而言,也许想不到更深远的意义,就是单纯地想要母亲开心一些。

  春天,明媚的阳光里,和煦的风在田野里奔跑,在布谷鸟的催促下,远处有农人开始侍弄田地……在小河乡,这是日常生活里最普通的风景。一如慢镜头,77岁的罗锡兰看得竟有些着迷。和年轻时不一样,她现在所能看到的一切风景,都是来源于儿子欧阳桂平和一辆简易的铁架子车。

  罗锡兰的这一生足够漫长,漫长到她将经历过的人生都看淡了——

  从来没有真正走出过大山的她,已经习惯了这山里的每一个细微的季节变化。春天,油菜花开了又谢;夏天,屋檐下的月季怒放如少女粉嫩的面孔;到了秋天,山野里到处是酸甜可口的果子;冬天,鸟雀从电线上飞起又落下,只为找到几粒散落的粮食。

罗锡兰正在教欧阳桂平炒蔬菜,希望他能够多掌握一点生活本领。

  和所有来自乡村的少女一样,她也曾对生活有过很多憧憬,却最终安于父母之命与媒妁之言。20岁那年,她嫁到了离家不远的田心村荷树组。婚礼是一个分水岭,将她安置在无数琐碎的日子里。丈夫的勤劳朴实,让她欣慰,觉得日子会有很多奔头。婚后,她生下了一儿一女,遗憾的是,儿子的智力比别人要弱一些。背着人,她也曾在黑夜里哭过很多次,可擦干眼泪,生活还得继续。即便如此,这也没有妨碍她将所有的母爱全部倾注在儿女身上。

  “小时候,他去学校读书,同龄孩子就会推推搡搡地欺负他。因此,他念了没有多久就回来了……儿女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当然心疼。”从田心村的家里到集镇上并不远,两三里的路程普通人步行20分钟足够。而坐在儿子拉的小铁架子车上,这一段路则要走上一个小时,罗锡兰与儿子的故事也在徐徐展开。

  和普通人不一样,比起母子,罗锡兰和欧阳桂平的关系更像师生,每一件生活琐事她都要反复教他:炒蔬菜,锅一定要热,放油,再放入菜,至菜断生了再放一点点水和盐即可出锅;劳作回来的脏衣服和鞋子要脱下来用清水浸泡,用刷子刷干净后再清洗晾干……看似简单的技能,在欧阳桂平那里就像一道道不可逾越的难题,全靠母亲一遍遍带着他温习这些细节。

  2006年,女儿外嫁了,多病的老公撒手人寰,只剩下母子俩相依为命。在绝大多数时候,她都顾不上伤心难过,即使是风吹雨打生活还得继续。她继续操劳着,春天该种菜了,已经挥不动锄头的她会带着儿子到地里,告诉他如何整土、播种与施肥;到了该收菜的时候,留出眼下就要吃的,她会指挥儿子将收回来的菜加工成干菜留着冬天吃。

  “只希望我不在了以后,他能够多掌握一点生活本领活得好一点。”她实在是太瘦小了,皱纹和老年斑攻占了她的每一寸皮肤。而这些年,得益于当地政府和好心人的关照,母子二人都进入了低保名单,为此她的重心是教会儿子如何独立生活。2010年,因为常年的操劳和年老多病,她的脚渐渐失去了行走的能力,而儿子也因为腰椎去医院做了手术。行动不便,让她只能在屋檐下对着日出日落,细微的身影缩成了一个圆点。

  日常生活中,需要面对的一个新问题是去街上买菜和日常用品。再后来,只要不下暴雨暴雪,每天用架子车拉着母亲出来散步透透气成了欧阳桂平的一个日常功课。对于他而言,也许想不到更深远的意义,就是单纯地想要母亲开心一些。

  “别看这个铁架子车简单,平时用来推我,需要舂米的时候就用来搬运。”提及这个几百块钱买来的铁架子车,罗锡兰絮絮叨叨地解释道:曾经,儿子也用过政府赠送的轮椅推着她,可最终因为靠近家附近的那个土坡太长了,反而不容易控制速度。这个铁架子车,垫上一层厚棉垫后,倒也习惯了。

  一棵大白菜、一根排骨、一根莴苣和一个茄子再加一点鱼块,一共48元。常去的菜店,老板娘很是友善,称好了重量又用双层袋子装好这些蔬菜。认真地接过找回的零钱数了数,罗锡兰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不能一直只吃青菜和干菜,偶尔也要吃点荤腥,这样身体才会好。只有我活得久一点,儿子的日子才好过一点……”

  如此透彻却又如此实际的话,让一旁的听闻者差点落下泪来——这些话,在她的心里应该被说了一遍又一遍吧,这些碎片拼接起来的母爱,结实而生动。

  回程的路上,母子俩依旧是一个在前面拉,一个坐在后面看风景。累了,欧阳桂平也会停下来歇息。将架子车放平后,帮母亲理理被风吹乱的白发。春去秋来,年复一年,母子俩已经变成了当地一道最美的人生风景。

  “接受命运,并好好活着。”妈妈的话,似乎成了他和这个世界不可废弃的约定。她,一辈子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爱护着他,让自己好好生活。为此,他也不能输,尽量用自己拙笨的爱来回报。在他的世界里,母亲就是全部。她高兴,他就高兴。(浏阳市融媒体中心 记者 欧阳稳江 彭红霞)

Baidu